整理文档时发现的一篇,前年这个时候写的,不过没写完。
已经想不起当时的心情是怎样了,只能凑凑合合补一补发出来。
叙事挺乱的,细节也懒得写了,没人能看懂最好了。
别错碰我的手臂,毛管不够争气。别赐我太多福气,令美点都挂住你。
——《迷魂记》
>>>>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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高三毕业那天,严瑾和她的小男友分手了。
小男友并不是学弟,只比她小两个月,可是总像个孩子一样粘着严瑾,由于个子不算高,两个人走在一起不像情侣,更像是一对姐弟。
小男友对她无微不至,几乎严瑾想要什么他都会给她买,QQ短信电话也总是连番轰炸,虽然都有了三年的感情,可严瑾还是没办法和他继续走下去。
小男友的好姐妹太多了。
严瑾不是个受不了男朋友有异性朋友的人,她也有很好的异性朋友,可是问题在于,这群小姐妹中不仅有明恋着小男友的女生,居然还有小男友的初恋。
在不断和她们周旋的几年来,严瑾觉得累了。
更何况,严瑾的家人完全不允许她的早恋。
而最糟糕的是,小男友完全不理解夹在小姐妹和家庭中间的严瑾。
在不大不小的争吵后,严瑾变成了个易怒敏感的女友,小男友列表里看不顺眼的人统统被她拉近了黑名单,就连打游戏认识的大学生都被她删了。
虽然在之前的学生时代她也谈过次恋爱,可是她一直无法掌握恋爱的窍门,总是一味接受着对方的好与坏,受了委屈也不说只知道默默扛着,有的时候甚至会故作轻松地撒手不管。她也不懂得和小男友说,总觉得恋人就该像蛔虫一样了解她全部的苦乐。
她以为他是她的真爱。
可惜她那时还不知道,就算是真爱,也没有人有义务读懂你的眼神。
收好档案后严瑾和闺蜜在学校门口喝了杯奶茶,把对方送到了车站。
毕业并不像她想象中那么难过,虽然她知道余下的时间里不能再见到昔日好友几面,但是这样的离别她已经经历了太多次,大概都麻木了也说不清。
母亲出差还要几天才能回来,时间也还早,严瑾歪着头想了想,决定在周围遛遛。
校门口往日人头攒动的书店里,被学生们称为老杨的老板正把新进的漫画整齐地排列好。严瑾算是常客,每周她都会来这儿取走订阅的周刊漫画,顺便买几本感兴趣的漫画或小说。她对着他点点头算打招呼,侧过身子挤进不大的书店。
有个穿着外校校服的女孩子从她身边挤过去,摇晃的马尾甩到她的脸上,有点疼。
严瑾站在狭小的店面里,回过头看着她,深紫校服裤被女孩子拉到膝盖,露出纤细的小腿,单肩包带子拖得老长。
严瑾突然蹲在地上,咸涩的液体渗进深蓝的校服裤。
我找不到自己了。
也找不到你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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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个人是很多很多年前,严瑾在小学认识的。
严瑾刚刚转到新学校时,班里的人她一个都不认识。
她是跟着母亲搬到附近的,虽然只和之前的学校隔了一个街区,空气却压得人喘不过气。她不敢看其他人的脸,更不敢接触他人的目光,即便那是善意的。
从前,她并不认为自己是个内向的人,也并不觉得交朋友有多难。
但当她坐在陌生的教室里,蜷缩在倒数第二排的座位上时,感到的是前所未有的孤独。
谁说这个座位是主角专用座位,根本是骗人的。
脑袋里塞着的奇怪想法四处乱窜时,有人从后面拍了拍她的肩膀,力气有点大。
“嘿,一起去卫生间?”梳着清爽马尾的女孩子笑着问。
女生间的友情建立起来是非常容易的,也许因为某个喜欢的明星,某个讨厌的老师,某个帅气的男生,但更可能仅仅因为两人坐的位置比较近。
原本坐在薛子轩前面的人是她非常讨厌的女生,整天叽叽喳喳吵得她烦躁,直到严瑾代替了她。没有了前排的噪音,薛子轩那天的早读睡得相当好,因此心情也很好,在下课铃响后便叫了严瑾。
在男生看来无法理解的事情之一就是:为什么女生要一起去卫生间?
这点严瑾也不明白。
但看起来还算友善的新同学拉着她跑向卫生间时她找不到语言拒绝,大概是那笑容太刺眼了,严瑾这么安慰自己。
后来她才知道,薛子轩是年级乃至学校里的红人,长得好看,性格又开朗,是学校广播室的播音,每年大大小小节目的主持人,除此之外还会跳拉丁舞,运动细胞也是好得要命,活脱脱是言情小说里的玛丽苏。
像公主一样闪闪发亮的人啊。
严瑾托着腮帮子,看着站到讲台上朗读课文的薛子轩,傻呵呵地笑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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毕业典礼大概是他们在小学时代最后的狂欢,过了这日,一个个闷在校服里的少年少女就再重新埋头在卷子里,挥洒本不该留在教室的汗水。
由于刚刚入夏,空气中总带着些闷热,广播不断重复着全年级集合的指令。
严瑾拨了拨被汗水沾湿的刘海,懒懒散散地在班级队伍中挪着步子。
因为班号靠前,她们班被安排在比较靠前的位置,班长一声“坐”落下,便哗哗啦啦响起老旧木质椅面被扒平的声音。严瑾坐在靠近中间的好位置,不过她前面坐着个高挑的男孩子,刺刺头遮住了大半视线。
不过这种节目也没什么有意思的……
虽然这么说,但是她还是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硬纸片,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今天的节目,娟秀的字体很舒服地躺在上面。
因为班里有主持人,严瑾他们班总能在大大小小的各种典礼前就获得节目单,因为某个男孩子是严瑾的同桌,所以她还是第一个抄到的。
因为还不太习惯用钢笔写字,有几行字稍微有点斜,有的字下面也有涂改带的痕迹。不过靠近下方的某一行倒是格外整齐。
那是薛子轩的拉丁独舞。
毕业前夕的薛子轩早已剪短了一头长发,她穿着层层叠叠的洋裙,扬着始终骄傲的笑走上舞台,随着节奏转起圈来。
暗红的裙角随着音乐像花一样绽放开来,皮鞋敲动木地板的清脆“嗒嗒”声随着节奏有规律的响起,如火般炙热的舞步就和那个人一样,永远不会疲倦地释放着光和热。
严瑾挺直了背脊,扒着前排的靠背伸长脖子盯着台上唯一的主角。
她想起在篮球场上生龙活虎的女孩子,想起她运球闪过同龄的男孩子,再干净利落翻手投球的样子,轻轻扯开嘴角。
什么嘛,这哪里是公主,根本就是个王子。
那时候的严瑾并不知道,这世上除了玛丽苏之外,还有一种人称为杰克苏。
可她也忘记了,这世间的所有人,都是普通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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子轩开始逃课了。
老师一个个都慌了神,翻遍了校园的角角落落都没找到人,班里的学生一个个的都被拉去问有没有人看到过她,可没人知道。
严瑾也被叫来问了。
她摇摇头,然后又像是想起什么眼睛一亮。
上周,子轩带着她爬上音乐楼的梯子,她站在风里,细碎的额发被吹得乱糟糟的。
子轩被老师找到了。
从那天起,严瑾再也没能和她说上一句话。
再后来,子轩彻底逃了学,直到毕业考严瑾才见到她。
短发在她脑后束成一个小揪,原本乌黑的头发被染成浅金。严瑾张大了嘴,傻愣愣地看着那个瘦削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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严瑾不是没有打听过子轩的下落。
毕竟是当年的风云人物,大家都是八卦的人,问来问去总能找到有联络的。
虽然最后几个月子轩没去上课,可是好在底子好,最后考了个不好不差的学校。
他们说,子轩依旧逃课,只是初中的老师更厉害,她一周只能逃几次。
他们说,子轩偶尔会逃课跑到球场和体育老师打篮球。
他们说,子轩交了个女朋友,长得还挺可爱。
他们说,子轩学会了打架,没多少肉的拳头打起人来又硬又狠,连男生都被她打到墙角哭的一塌糊涂。
他们说,子轩的父母其实是离婚了,本来想瞒着她直到成人,可她爸爸和女朋友约会时偏偏被她撞个满怀。
他们说,她也太脆弱了。
她再没有了子轩的下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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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是她还是见到了她。
抱着教辅材料挤上公交车的严瑾昏昏欲睡,迷迷糊糊靠在后门附近,眼皮快合上时却被急促的敲打声惊醒。
她不耐烦地皱起眉,隔着车门玻璃看到了一个光头。
光头下面是一张熟悉的脸。
穿着深紫校服的子轩咧开嘴角笑了笑,摆摆手做道别地拐进胡同,单肩包被她拉到膝盖,校服裤也被拉上膝盖的位置,象牙白的小腿一闪一闪地消失在缓缓移动的视线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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整理好心情的严瑾挑了最新的校刊结了帐,走出校园前她让老杨帮她拍了照片,打算晚一些再上校园网收图。
踏出那扇铁门时,倒没有想象中的空落,只是她清楚,再也没办法在秋天时踩着一地的梧桐叶小跑着去食堂了。
忙了一天,严瑾倒是有点饿。
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走到了这家711门口,明明距离家最近的便利超市不是这个,也许是因为这家的关东煮种类比较丰富吧,严瑾皱着眉头解释给自己听。
随着风铃叮叮当当的响声,严瑾走了出来,她手里的一次性袋子里装着一听咖啡和一份盒饭。
“这不是根本没买关东煮吗……”严瑾嫌弃地撇了撇嘴。
严瑾其实很清楚,这世上最难欺骗的就是自己本人。
所以她只犹豫了一秒,久迈开步子向马路对面走去。
个子才到她胸口的小学生和她擦肩而过,有几个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拉着同学说你看她是XX的诶。
严瑾笑着回头,向他们摆了摆手。
小孩子真可爱啊……无忧无虑的。
隔着锈蚀的大门栏杆,严瑾站了很久,久到门卫疑惑地问她怎么不进门。
“啊,不用了,谢谢。”
她笑着摇摇头,后退几步,最后一次看向学校角落的石榴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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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认识你愈久,愈觉得你是我人生行路中一处清喜的水泽。几次想忘于世,总在山穷水尽处又悄然相见,算来即是一种不舍。我知道,我是无法成为你的伴侣,与你同行。在我们眼所能见耳所能听的这个世界,上帝不会将我的手置于你的手中。这些,我都已经答应过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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严瑾转过身子,袋子里的罐装咖啡和钥匙链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,和其他离校的小学生一起,消失在郁郁葱葱的马路拐角。
严瑾的盛夏,终是过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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